《月亮与六便士》·毛姆·1919·英
做自己最想做的事,过自己想过的生活,心平气和,怎么能叫作践自己?
灵魂安宁,一个人每天至少该做两件他不喜欢的事。
作者应该从写作本身,从思想的宣泄中获得快乐;至于其他,都不必介意,一本书或成功或失败,或赞誉或诋毁,他都应该淡然一笑。
“为什么漂亮的女人总是嫁给无趣的男人?”“因为有脑子的男人不娶漂亮的女人。”
一个人,你可以欣赏他的品性,却不必和他在一起。他几乎等于零。他可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社会成员,一位好丈夫好父亲,一个诚实的经纪人;但是,在他身上,你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。
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,我也看到它井然有序的幸福,但是,我的血液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,渴望一种桀骜不驯的旅程。这样的安逸总让我惊惧。我的心渴望更加惊险的生活。只要我能有所改变——改变和不可预知的冒险,我将踏上嶙峋怪石,哪怕激流险滩。
我那时还不懂得,人性有多矛盾;我不知道,真诚中有多少虚伪,高尚中有多少卑鄙,或者,邪恶中有多少善良。
痛苦使人高贵,这不对;让人行动高尚的,有时是自满得意;而痛苦,往往使人变得心胸狭窄,充满仇恨。
“为什么你认为美——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,会像沙滩上的卵石,一个漫不经心的路人,随随便便就能捡到?美是美妙,是奇异,艺术家唯有通过灵魂的煎熬,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创造出美。而当美出现,它并非为了让每个人都认出它自己。要认识它,你必须重复和艺术家一样的奇异之旅。这是一支他唱给你的旋律,要想再次用心聆听,就需要智慧、感觉以及丰富的想象力。”
但是,我给自己收拾的床铺很不舒服,让我彻夜难眠,辗转反侧,想了很多这个不幸的荷兰人给我讲的事情。我对布兰奇·斯特洛夫的行为感到迷惑不解,因为我看出,这仅仅来自肉体的诱惑。我不认为她曾真正喜欢过自己的丈夫,女人心中的爱,往往只是亲昵和安慰,大多数女人都是这种反应。这是一种被动的感情,能够被任何一个人激起,就像藤蔓可以攀爬在任何一棵树上;当一个姑娘嫁给随便哪个男人,总相信日久生情,世俗之见,如此牢固。说到底,这种感情不过是衣食无虞的满足,财产殷实的骄傲,受人爱慕的愉悦,以及家庭圆满的得意;女人赋予这种感情精神层面的价值,只是出于一种无伤大雅的虚荣。但这种感情,在面对激情时往往显得手足无措。我怀疑,布兰奇·斯特洛夫之所以非常讨厌斯特里克兰,一开始便有模糊的性诱惑的因素在内。我是谁啊,怎么可能解开性的复杂神秘?或许,斯特洛夫的激情,激起却未能满足她天性的一面,她讨厌斯特里克兰,是因为她觉得,他身上有自己所需要的那种力量。当她极力反对自己的丈夫把斯特里克兰带回家时,我想是真诚的;她被他吓坏了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;我还记得,她曾预言会有灾祸。我觉得,她对斯特里克兰的恐惧,是对自己恐惧的奇怪移植,因为他让她疑惑,简直不可思议。斯特里克兰,相貌粗野狂放,眼神超然不群,嘴唇肉欲性感,身材高大健壮,这些都给人野性激情的印象;也许她和我一样,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邪恶,就像史前时期的野兽,因为和大地保持着原始的联系,似乎还保有它本来的精神。如果斯特里克兰对她的影响不可避免,那么她对他的感情,不是爱就是恨。而她一开始是恨。
这表明她渴望冒险,愿意过苦日子,这种吃苦耐劳的性格,从她过去辛勤操持家务、热心家庭主妇的职责来看,倒也并不稀奇。她一定是个性格复杂的女人,这与她沉静的外表,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
“世界冰冷而残酷。没有人知道我们从哪里来,到哪里去。我们必须深怀谦卑。我们必须看到宁静之美。我们必须隐忍地生活, 这样命运之神才不会注目我们。让我们去寻求淳朴、善良者的爱吧。他们的无知比我们的知识更可贵。让我们保持沉默,满足于我们小小的角落,像他们一样平静温顺吧。这才是生活的智慧。”
//不带有偏见的去看待事物,去不断努力,欣赏每一个人的美,这样便好
人们随随便便谈论美,却不知美为何物,这个词已被用滥了,失去了它原有的力量;所有的鸡零狗碎都以美为名,使美本身的含义荡然无存。一件衣服,一只狗,一篇布道辞,都很美,但当人们和真正的美相遇,反而辨认不出。人们极力掩饰自己毫无价值的思想,这种虚伪的夸张,让他们的感觉变得迟钝。就像一个伪造事物的精神价值的骗子,连他自己有时也觉得是在骗人,因为胡编乱造,早已失去了他们的鉴赏力。但是斯特洛夫,这个本性难移的小丑,对于美,却有着诚实、真挚的理解,就像他灵魂的诚实、真挚一样。美对他来说,就像信徒心中的上帝,当他真的看见了,却感到害怕。
而我的另一个性格弱点是,一个人哪怕非常堕落,但只要他能和我你来我往,旗鼓相当,我还是愿意和他交往的。
“一个女人可以原谅男人对她的伤害,”他说,“但永远不能原谅他对她所做的牺牲。”
“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你,除非拥有了你的灵魂,她才肯罢休。因为她很软弱,控制欲极强,没有什么能让她满足。她心胸狭窄,憎恶她无法掌握的抽象事物。她满脑子现实,嫉妒理想。男人的灵魂在天际游荡,女人却想将它囚禁在自己的账本儿里。
在社会交往中,一个人只让你看到他希望别人接受的一面,你只能凭他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,一颦一笑,对他有所了解。有时候,人们带着完美的假面,久而久之,真会弄假成真。但是,在他写的书、画的画里,他会毫无保留地表露自己。如果他装腔作势,只能暴露自己的空虚。滥竽充数,最终会被发现。冒充个性,无法掩饰平庸的头脑。对于目光敏锐的观察者来说,哪怕是一个人最漫不经心的创作,也会泄露他灵魂深处的秘密。
“我想,是你失去了勇气。你肉体的软弱影响了你的灵魂。我不知道,是怎样的无限向往,将你紧紧攫住,让你踏上一条险恶、孤独之路,在那里,你希望找到让你备受折磨的最终救赎。我看,你就像永不止步的朝圣者,不停地在寻找一处心中的圣地,可它也许并不存在。我不知道,你寻求的是怎样高深莫测的涅槃。你自己知道吗?或许,你寻找的是真理与自由,而在一段时间,你认为能从爱情中获得解脱。我想,你疲惫的灵魂想在女人的怀里得到休憩,当你在她那里没有得到,你就讨厌她。
我很怀疑,亚伯拉罕是否真在作践自己。**做自己最想做的事,过自己想过的生活,心平气和,怎么能叫作践自己?**做一个有名的外科医生,一年赚一万英镑,娶一位漂亮的妻子,就是成功?**我想,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,取决于你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,你对自己有什么要求。**但我依然闭口不言,我有什么资格和一位爵士争辩呢?
//最后,对于斯特里克兰对爱情的追求,对理想(月亮)的追求,在部分方面我是认可的。但斯特里克兰在毛姆的笔下是一个矛盾体。在一些方面还是不契合现代社会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