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眼前的光景却令我们感到,对于已经死去的这个男性的存在,似乎没有任何人予以关注。
“无缘死者”=“在途死亡者”
“在途死亡者”,指的是无论警察还是行政部门都无法搞清其身份的“无缘死者”。
孑然独处、悄然死去的屋子都收录进去。
“无缘死”——孑然一身悄然死去之后无人认领遗体的死亡。 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在失去了血缘、地缘、职场缘之后死亡的,
一个人一旦离开了故乡,与老家朋友的联系就会减少;到了双亲相继过世之后,更会变得没有老家可回。这样的事情,不是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吗?
我们把尸体无人认领的孤独终老称为“无缘死”,
可善良的大森君却因为心太软,当了别人的借款担保人,以致自己的人生被搞乱了套。
“十年来每况愈下的中小城市。” “滞留大城市的无法还乡者与日俱增。”
无论是诸多青年集体乘着就职专列火车从农村去城市工作的往昔,还是中小城市不断衰退、工作岗位越来越少的今天,年轻人离乡去城市工作的队伍从未中断,有去无回、无力重返家园的人依然屡见不鲜。今天在城市工作的年轻人中,几十年后或许也会出现与大森君走上同一条路的人。
现场百回不算多”,
“现在,我是怀着吊唁这些死者的心情在进行采访的。”
个头矮小、精神矍铄
大森君直到临死之前,都在坚持给故乡的寺庙寄父母的香烛供品费。而且为了寄钱,他年过七十还一个人在东京不停地工作。
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——,他回答我们的声音那么无力、低沉。消息说,就是他一直也没找到可去之处,最终选择了自杀。
既不搞灵前守夜,也没有在家中的告别仪式,只经过遗体火化就算追悼过死者的“直送火葬”已开始悄悄地普及。
也许他曾经被家人围绕,生活得很幸福。这个男子度过了七十六个春秋,最后却没有遗属和朋友来为他送别。
“现在最可怕的,就是自己生病卧床不起了。要说死的话,我倒情愿一下子悄悄地死掉,给谁也不添麻烦。”
为了排遣寂寞,她每天跟朋友们积极交往,不是去参加和服穿着讲座,就是一起去唱卡拉OK。可是一回到自己家里,涌上心头的孤独感依旧会让她感到悲凉。
“刚出生时那么得人疼爱,最后送终时却只剩下这个人自己。
然而如今时代变了,社会变为以“小家庭”为核心,并开始朝“单身户”
贵重物品”,不只是存折、印鉴、手表之类通常所说的贵重物品,还有那些被死者一直珍藏着的照片、信件、日记,他们也是当作贵重物品来处理的。
“虽然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骨灰,但我猜他们活着的时候,或许就已经从社会的人际关系中被切割出来了。他们死后是很孤独,但其实活着的时候,说不定就一直是生活在血缘、地缘等社会和人际关系之外的。这种断了人际关系而孑然独处的人,活着的时候很孤独,死去的时候也很孤独,连丧礼都没人给他们操办。而且死了以后还是无处可去……”
“**即使是我们,如果人生道路走错一步,生活中出了某种问题,说不定都会成为独居老人而悄然死去的。**绝不是仅有某个特定群体的人才会孤独老死,他们也曾有过像样的一生,或许也曾有过孩子,或许也曾把孩子培养成人,或许自己出生时也曾让爹妈喜出望外。他们都有各自走过的人生,怎么能仅仅因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被孤立了,就让他们的下场如此不堪呢?
在这个镇上无法再待下去,一家人各奔东西,他们关系不错的兄弟三人也都离散四方了。
与大城市医院不同的是,在中小城市里,如果光靠主动捐献的“志愿遗体”,是无法收集到一年实习所需要的遗体数量的,所以有时就会接受路毙者或无亲属死者的遗体。
亲眼目睹的现实告诉我们,在当今的时代,“亲属”已无法像往昔那样值得期待了。
在跟随特殊清扫公司进行采访时,我们亲眼看到,在现代社会里,与父母兄弟分开生活已经成为常态,无论是谁,都有可能随时遭遇到“无缘死”的命运。
这些老人们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,他们忍耐着孤寂,独自生活着。难道还要从他们那里再夺走什么吗?
在开始报道“无缘社会”的时候,我们决定把独自生活者渐成大势的现象称之为“单身化”,以描述社会的大波动。
终生不婚的增加会带来何种影响呢?藤森君指出,它或许会使社会性的孤立更为广泛。虽然身体健康又有工作时风险不大,然而却存在着失业或生病时转眼间陷入贫困的危险。还有,当无法自理时,谁来支撑无妻无子的不婚者?这个问题也很严重。藤森君指出,这与以往日本的社会体系有很深的关系,因为这种社会体系中的定位是:家庭第一,企业第二,最后才是公共保障。
什么是“无缘社会”。“与别人失去关联,就像是一种活着的孤独死。没有一个人关心你,你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,这样的话,不管活着还是死了,不都是一样的吗?这与自己这个人已经消失了不是没什么不同吗?所以我觉得,确认与别人有没有关联,就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存在。”
在外界看来,这些从外地移居来的老人与家人一起生活得很幸福,但实际上他们却在城市里越来越孤立,身体情况越来越糟。
“他不是无亲无友吗?如果又是死在路上的话,那就成在途死亡者了。”
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?如果说这就是过分投入工作、没有顾及家庭的代价,也许说的是没错,但这个代价也太大了。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因为包括我们自己在内,一心一意为公司忘我工作的人太多了,所以我深深感到,无论谁的身上,都有可能发生同样的事情。
高野君前妻的亲戚中也有人给他来了信。信中写道: “电视中得见尊颜,颇有感触。若有机会,望能移步寒舍一叙。在下亦近垂暮之年,日后之事全然不知。请阁下善自珍摄贵体为幸。”
那些写信的人自己也大都是一个人生活的。他们对独自生活的难处与若山女士的生活态度很有同感,表示自己也想顽强地一个人活下去。节目播放完后,若山女士已开始寻找合适的老人之家。她说道: “有的时候,我也会觉得独自在公寓里生活下去挺寂寞的,所以希望在还有别人的地方度过自己所剩不多的人生。”
有个七十八岁的男子跟老伴一起申请死后葬在那里。他们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,都是在首都圈的大学毕业后又在当地就职的。老人说孩子在那里构筑了自己的家庭,从来不回老家来。
小野寺君想要自己创业,在2009年10月成立了公司。然而每个月的纯收入跌到了收入最高时的三分之一,这导致原本向往安定生活的妻子与他离婚,使他失去了家庭。
失去朋友间的纽带使我感到惶恐。”
筒井君觉得跟自己情况很相像的,是一个从农村到大城市来工作后,再也没能返回老家而无缘死的男子,
然而,过度劳累和精神紧张使他患上了抑郁症,不得不离职休息。导致这种情况的,是必须完成公司下达的任务的沉重压力。
Notes: 1) 我们喜欢在互联网上聊天,其实就是怕一个人惶恐
“如果跟任何人都不会面,房间就有可能变得肮脏起来。” “而后,就会不想请人来,房间就会变得更加肮脏。如此恶性循环。”
“在现实社会里,考虑到人际关系,心里话是不会说的。推特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。” 从这个年轻群体的彼此对话里,可以听到他们的心灵呐喊。他们仿佛在喊着:“希望有人听我说,希望有人注意我!”
他们说,“职场关联”乃是通过公司建立的人际关系,一旦失去这种关联而独自闷在家里,特别是男性,就有可能失去与社会的接触点。当然,这一观点大概不适用于所有失去职场关联的人。**然而对于年届三十的我而言,重新审视一下步入社会九年后自己的人际关系,便会再次意识到这一观点的正确。**与跟亲属在一起的时间相比,我在职场的时间更长。这些年与学生时代的朋友渐趋疏远,与双亲和兄弟也都分散在各地……虽然我相信自己不可能成为“家里蹲”,但另一方面,假如我失去了职场关联,又会变得如何呢?
在记录智子从小学到中学成长历程的每张照片旁,都写了说明文字。 我们虽然没有见过木下君本人,但只要读了他写在照片旁的文字,就会对充满爱心的他油然生出一种思慕之情。
那女子因为体弱多病靠着救济独自生活,她说平时只有住在附近的野猫能听她说说话。 “我很久没有工作,又没有朋友,亲属也都先走了一步,所以跟任何人都没有联系。一想到这些,我就希望去死,因为谁也不需要我这么活着呀……” 磁带里录下了大量的留言。留言表明,这些人在失去关联以后,下一步便会“变得找不出自己在社会中的生存价值了”。
他们都是因为失去了“无以替代的关联”而对人生绝望了的人。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找公共机关咨询,而是选择了独自死亡。
那些一直努力进取的普通人,一旦失去了工作这个“关联”,就会钻进觉得社会上没有自己容身之地的牛角尖,从而被逼得向死亡之路走去。
河上君凝视着前方认真地歌唱着,摄像师用近距离特写拍摄着他的表情。河上君一直在寻找自己能待的地方,他在集体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角色,那就是帮助遭受着同样痛苦的伙伴们。他一直在寻找重新需要自己的去处,那一边拼命帮助伙伴、一边制作豆腐渣饼干的日日夜夜,或许正是他最终找到的无可替代的“关联”。
这就是说,人,绝不是仅靠自己生存着的。 这就是说,人,只有意识到自己在“关联”中的存在与角色,才能够生存下去。 重要的是,要有不可或缺的人,要有不可或缺的场所。
在当前人际关系日趋淡漠的形势下,我们《无缘社会》录制组有些想奉告各位的话,那就是**:即便不是“家庭”,不是“公司”,不是“故乡”,人与人之间的“关联”也还是能够建立起来的。**
如今“无缘社会”加速扩展,因失去关联而孤立的人正在不断增多。但是,变得孤立并不可怕,我们希望孤立的人展望一下自己的周围。在你的周围肯定有只需伸伸手就可重新建立起人际纽带的容身之处。